uE[y{q日子來到琉璃宗祭奠之日。霜華長老是人界孤女,無父無母,隕落後也無家人操辦,靈堂便設在了伐難堂內。她生前雖然總冷麪待人,嚴苛古板,但卻是公認的仙門模範之一。喪訊發出後,許多弟子哪怕未曾經她教導,也自發前來弔唁。守靈之日,伐難堂,一片縞素。堂內弟子皆身素白衣裳,聽聞薑月來了,紛紛起身,行禮問安。唯有一個跪在靈前的纖細身影,仍在垂眸唸經。那是個麵容姣美的少女,身著白衣,披麻戴孝,清冷的眉眼不帶一絲溫度,如綿延千裡亙古不化的冰川,又似開在無人可攀高峰上的孤傲之花。她似乎對耳邊的一切都無動於衷,隻執著於轉著手上的佛珠,念著往生經。“綾師姐,大小姐來了……”旁邊有人想去提醒,薑月搖了搖頭攔住,冇讓彆人打擾她。素手上了香,拜了三拜,薑月和裴衍安靜地退到門外。“剛纔那位是綾白露師姐,她亦是無父無母的苦出身,早年被霜華長老收養為親傳弟子,情同母女,眼下悲痛至極,有怠慢之處,還望大小姐見諒。”
一個伐難堂女弟子跟了出來,輕聲對薑月道。“無妨。”
薑月搖搖頭,垂眸歎息一聲:“靈墟山之難,霜華長老以一己之力保護了無數人的安全,居功至偉,她的恩情,我永遠不會忘記……”“師父救你,或是救他人,並非是施恩圖報,隻是為了成全自己的道。”
一個清冷的女聲在後方響起。綾白露緩緩走出來,她背挺得筆直,雙眸清冷中帶著股銳意,看向薑月。這鋒芒畢露的清冷感,和霜華長老如出一轍。薑月微怔。裴衍麵色微微一凝。旁邊的女弟子怕綾白露說錯話惹薑月不快,趕緊道:“綾師姐,大小姐由我相送就可以了,你先回靈前吧。”
他們這位綾師姐,性格最是清冷桀驁,比起霜華來有過之而無不及,即便在伐難堂內,也是人人畏懼,一般不會讓她出席需要待人接物的場合。“不,我來這,正是有話要對大小姐說。”
綾白露卻毫無退意,霜冷眸子直視薑月,道:“師父孤高一世,從不屑被俗世冷暖拖累,身為她的親傳弟子,我當有職責,替她闡明心境。”
“師父以身殉道,且在臨終前終能飛抵大乘,成全了大多數人所不能及的畢生所願,已是生而無憾。大小姐或是其他被庇護的弟子,於師父而言,不過是她證道路上的見證人,而非承她恩情的受益者。”
“師父此生,自在隨心,生前無是非紛擾,死後也不該有羈絆牽掛。”
“大小姐與師父的緣分,已在方纔上完三炷香後便儘了,日後也無需因此感傷掛懷。白露認為,若是師父在天有靈,也定然不願見大小姐如此。”
綾白露字字冷情,似拒人於千裡之外,豔麗眉眼間的神色,真與霜華有些許重合。薑月心絃被觸動。她剛欲說些什麼,隻聽台階下方傳來一聲淡淡的“小師姐,我回來了”。時衡一襲白衣,漢白玉冠將黑髮束起,俊朗麵容溫潤氣質,一派光風霽月。他對薑月翩然行禮,起身時,狹長鳳眸不經意掠向一旁的綾白露。而這時,綾白露的目光也正凝向他。一人漠然,一人冰冷。時衡和綾白露隻臨空對視一瞬,便雙雙移開視線。再次看到時衡,裴衍目光微微一凝。不知道為何,恍惚之間,他覺得時衡的麵容,似乎隱隱和自己夢境之中那懷抱薑月的白衣混沌麵容,相互重合了。“阿衡啊,你等等娘啊,娘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,差點兒就走丟了!”
不等裴衍繼續思索,院外便傳來了一個有些刺耳的聲音。薑月微微一怔,順著聲音看過去,正看到洛姬氣喘籲籲地追了過來。“師尊靈前,不得喧嘩。”
綾白露臉色一沉,冷聲道。時衡神色微僵,帶著歉意道:“抱歉,家母初入仙門,尚未適應,還望見諒。”
“我無法見諒。”
綾白露依舊冷冷瞪著洛姬。她一向直來直去,不被世俗道義牽絆,並不會因洛姬是人界出身便多關照一些。眼看氣氛愈發緊張,旁邊的伐難堂弟子冷汗都要下來了。薑月溫聲道:“師姐,時衡母子剛從靈墟山回來便趕赴伐難堂,應當是想代表靈墟山一脈倖存子弟,向霜華長老敬香寄托敬意和哀思,並非是有意冒犯。”
聞言,綾白露麵色稍霽。她並未言語,隻是不再看洛姬。洛姬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,聽了薑月的話,接著便點頭道:“是啊,我跟阿衡過來,也是為了給霜華長老上個香,不然,不就顯得我們靈墟山不識好歹嘛。”
“大小姐你看,我隨禮都帶來了,還從來冇包過這麼大的呢!”
說著,她掏出一個有些厚度的信箋,頗為得意地抖了抖。洛姬這順著杆子往上爬的勁,讓薑月都有些尷尬,隻能乾笑了兩聲。時衡臉色越來越陰沉,正想開口,卻聽到綾白露冷冷道:“不必了,師尊喜歡清淨,容不得俗物打擾。請回吧。”
她這話說得頗不客氣,俗物究竟是指那信箋還是人,便各由心證了。“那便叨擾了,他日,時衡再來上香。”
時衡並不想再多停留,正欲離開。“誒,你這是什麼意思啊?我乾什麼了我?說話大聲點就得罪你啦?人界辦喪事還敲鑼打鼓放鞭炮、搭台子唱戲呢,你一個年輕小姑娘,哪那麼多破規矩……”洛姬心頭似乎是有些不滿,還想上前理論。“大小姐,失陪了。”
綾白露對薑月虛行一禮,抬手在廊前設下靜音結界,目光最後在裴衍身上停留了片刻,便頭也不回進了堂內。洛姬正準備追上去,卻被時衡直接給攔住了。“走!”
他幾乎是咬牙切齒,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來。這一趟靈墟山遭此劫難,幾乎是已經名存實亡。時衡簡單辦完喪事,定下了重建和招收弟子的一些規定之後,便準備打道回琉璃宗。奈何洛姬卻硬是要跟來,不然就哭哭鬨鬨,以死相逼,時衡也毫無辦法。不成想,這剛一來,她就給自己丟人現眼。洛姬見時衡真的發怒了,纔是老實了下來,臨走前,還是對薑月揮了揮帕子:“大小姐,我現在就住在阿衡那邊,帶來了不少人界的新奇玩意兒,有空來玩兒啊!”
薑月保持著禮貌的笑容,微微頷首。洛姬更是高興,但冇能再說話,就被時衡直接拖走。